盏宁

惜春好自当年少,商略桃花酒一朝。

【戚顾古代】焚城(01,02)

/*地理历史背景全部AU

/*是的,就是孤芳梗

送给  @洛尘  关于洛阳的故事,一脱就是一年多)

终于还上了 


***

01

天空如同撕裂了一道伤口,大雨淋漓地砸向人间。

城下三万铁甲被洗濯得发出寒冷的光辉。

老旧的城门伴着喑哑的声响重重地砸在护城河上,铺出一条道路。

骏马的鬃毛饱吸着雨水,紧紧贴在脖颈之上。水滴顺着马上那人英挺的轮廓滑下,他的目光穿过漫天的雨幕紧紧盯着阵列之中的那辆驷马高车。他停在阵列的三丈开外,高声道:“大梁戚少商求见齐军主帅!”他的声音带着雄厚的内力,一瞬间震荡在全军之中,随着他的声音正吹起了一阵狂风,直吹得雨滴四下飞溅。

其中几滴穿过高车之上被风掀起的帘幕,砸上了一只天青色的袖子。袖中伸出的那双素白修长的手正按在琴弦之上。那双手忽而扬起,十指一齐绽开,琴声如惊雷一般炸响,前列的甲士迎着琴音起身厉呵一声,高举起手中的兵器。这一声,惊得戚少商的马前蹄扬起,一声嘶鸣。戚少商勒紧缰绳,左手小心地抚摸着战马的脖颈,方才勉强抚慰住它。

那琴声转柔张弛有度。甲士们收了兵器,退向两边。戚少商打马缓步向前,行至高车之前,仰头道:“可否借一步说话。”车前的立着的宋乱水冷声道:“定南将军有什么话在这里说便是。”戚少商微微皱眉,道:“顾惜朝,你不见我吗?”

风停了,车帘内的琴声再次响起,亦扬亦挫直入人心。戚少商听了半刻,抬眼道:“我知道你想要和你表兄合兵北上,光复大齐。但是,即便你能拿下洛阳,你那表兄尉迟恒又能否真的打通关陕?你们如今已经取得昔日大齐兴国所起的半片江山,何不与我大梁划江而治,与民休息。你围困洛阳半月,城中百姓何辜?”

他字字句句掷地有声。然在这整装待发的三万大军之中,却如石头落入了泥沼,没有溅起任何水花。车中的琴声连绵未绝,顷刻之间长风入松,转瞬便是逆水拍岸。戚少商听他奏了半刻,终于长叹一声,从腰间解下酒囊,平指车驾道:“既然如此,可愿与我再饮一壶,而后即是沙场相见,白刃不饶!”说着拔开酒塞,仰头便饮,任由烈酒随着雨水一同浇入喉间。

饮罢,他咬牙切齿道:“顾惜朝!”他将他的名字嚼碎在唇齿之间,喉间泛起一阵腥甜。

车中琴声忽转高亢,连拨三音,回环而绝。宋乱水一听琴声断绝,便向左右侍从道:“带上来!”言罢,侍从便压着一名布衣男子到了阵前,侍从振奋双臂将之推出阵中。

戚少商低头一看,欣喜道:“小妖!”

此时,车帘猛然被掀开,车中之人踏上车沿。雨水沾湿了他泼墨一般的卷发,他的面容如玉一般清冷,双眸流露出蛇一般的残酷傲慢,他的嘴唇微微勾起,带出一丝杀意十足的妩媚。他缓缓道:“我一直记得我欠过赫连少将军一个人情。所以我放过了他那有身孕的娇妻美眷。而今两军对垒,我本该杀他,可是我没有,因为我记得我也欠过你定南侯爷。所以现在我把你的好朋友还给你,我们昔日的恩义便算两清。”

他说着,目光跃过戚少商,投向他身后的洛阳城,缓缓道:“三日前,你开城延敌,为的是掩护赫连夫妇杀出重围搬兵来援。你的确厉害,能在我的一字阵中杀个三进三出,折损我两千兵马。可我记得,梁军的伤亡应当不下七千,还把赫连少将军的死士全都折在了我手上。你现在还有多少兵,城中还有多少粮?”

戚少商垂眼道:“我记得你的一字阵。”

顾惜朝大笑道:“是。你记得。不然你如何还能活着?可是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毕竟事情总在变。”他说着仰头凛冽道:“昔日梁贼能窃取我大齐的江山,而今却到了我们讨还的时候。你们的东都洛阳,我要。大都汴京,我也要。而你,根本挡不住我。”

戚少商连连点头,他极慢极慢地从怀中贴近心口的位置拿出一本书握在手中,“这兵书是你过去写来送我的,既然如此,今日便还你。想取东都,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说着将手中的书甩向顾惜朝。

顾惜朝的目光在看见那本书的时候微微停滞,他冷笑着的表情似乎带出了一小丝裂缝,但是他却不动声色地掩饰了过去。他并没有伸手去接那本书,只不过任由它落在了车边。雨水瞬间浸湿了书页,晕开了墨迹。他眼都没有低地轻慢道:“随便你。反正我现在也用不上它了。”

戚少商伸手将神色茫然的赫连春水拉上马,调转马头向城中奔去。

 

02

戚少商与赫连春水等三名将领正坐在洛阳城门不过数十丈处的一户民房院落之中。

白日里的瓢泼大雨已经停下,水珠仍然顺着房檐树梢滴滴答答地落下。他们身旁的窗上忽明忽暗的烛火映着几个低头着身影。

屋内,几名带着腿伤的士兵低头在房中裁着一件里衣。他们身旁的士兵捡起他们裁出的布条捆绑住开裂的剑柄刀把。

赫连春水道:“前日你和顾惜朝血战的时候,我和红泪领着三千死士突围,谁知恰巧中了顾惜朝的伏,几近全军覆没。我们靠着属下拼死保护留了条命,随即又被生擒。”说着他不由得苦笑道:“原本我们都自觉必死。红泪的性子你也知道,她入营一见顾惜朝便不管不顾痛骂了他一顿。顾惜朝还没有开口,他的左右近卫就拔刀要杀我们。可是谁知道,他出手拦了,并且还派人护送我们离开。可我执意要回洛阳,他最终便许了我。”

洛五霞讶然道:“他竟然放你回洛阳?”

赫连春水苦笑道:“我对他说,‘我是镇守洛阳的军人,绝不能在我的妻子面前当个懦夫。’可他却说,‘若是你不说,而后自行潜回洛阳,那么我不杀你,我的属下自然不会放你。但你既然开口,我让你回洛阳便是。’”

副将管仲一道:“这倒是稀奇。我听闻公子朝这四年南征北伐无所不用其极,不臣者皆是千刀万剐,斩草除根。想不到这次竟如此大度。”洛五霞道:“不错。前齐太子恒作乱南疆多年,始终不成气候。但是得了公子朝,不过四年之间便取下了我大梁的半壁江山,着实可怕。他四年来身经百战,未尝一败,所攻之城所掠之地,无不摧折俯首。接连三战我们都只得败退入城,特别三日前一战,全面开城延敌,折损惨重。而今城中屯粮几尽,士气低迷,处境着实是不妙。”赫连春水却只是淡淡道:“顾惜朝当然能耐。可我却觉得而今不妙的人是他才对。” 管仲一惊喜道:“莫非少将军已有退敌良策?”

赫连春水抬首道:“你们说,他为什么能在四年之间打下半壁河山?因为他够狠,也够绝。可是这一次,他狠不起来,也绝不起来。那么他便不再是那个杀伐决断战无不胜的公子朝!我若是他,便一定要取了我的首级挂在军前,趁胜挥师攻城。这对公子朝来说,岂是难办的事?可是他办不到。因为他现在只是顾惜朝。当年定南侯府的顾惜朝。”

戚少商手中的茶杯应声而破,尖锐的碎片瞬间扎入手中。洛五霞立即惊道:“将军!”戚少商甩开手中的碎片,冷冷道:“别说胡话。公子朝便是顾惜朝,顾惜朝便是公子朝。现在我们自身难保。一旦让他拿下东都,合兵尉迟恒,大都顷刻之间危若累卵。整个北方疆土又要重新沦于横征暴敛残酷不仁的齐人之手!现在何必还要白日做梦!”

赫连春水连连摇头苦笑道:“戚少商,你这一次单骑出城,虽是杀敌一百,倒是自损三千。”

管仲一立即沉吟不语。洛五霞年纪尚轻,跟随戚少商不过两年,当下好奇道:“公子朝曾是定南侯府的人?”

戚少商只是偏头道:“很久之前的事了。”说着起身道:“你们先去休息,现在由我值守。两个时辰之后再来换我。需得严防齐军偷袭!”

 

赫连春水正待走入房中时,忽听得身后一人低声道:“告诉我,顾惜朝几时欠过你人情?”赫连春水叹息一声道:“我觉得你不如不听。”戚少商冷冷道:“告诉我。”赫连春水回头道:“你现在竟然决心和他决一死战,何必再探听这些不相干的事。”戚少商手中的剑忽而滑出道:“你不说,我就不得不怀疑你能活着,是因为你已经降了顾惜朝。”赫连春水哂笑一声道:“你若真的觉得我会这么做大可以现在就动手杀了我。”说着便推门进屋。

戚少商的手腕轻轻一扬半出鞘的剑便又落了回去,他垂下手,转身向灯火通明的城墙走去。

东都洛阳的街巷和七年前并没有太多改变。

七年前在这城下,犹是少年时。

好像是某个春日午后,雷卷缩着手依着竹椅昏昏欲睡,沈边儿在树影里低头沏茶,赫连春水不知又想到了什么新的办法逗着息红泪笑了起来,他拿着剑随意比划着,目光却不自觉地飞向依着栏杆执着书卷的顾惜朝身上。

他甩了甩头,睁开眼,回忆里所有鲜明温和的颜色都消失殆尽。

只有城上悲凄的火光和城下三万甲士与延展在夜风中烈烈作响的军旗。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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